人人都道天妒英才,崔绍英年早逝。
崔绍死后,鄂岳空前大乱,客官路审中趁机夺取鄂州,自称刺史,杜洪也如法炮制,驱逐岳州刺史自立,周通作乱后,路审中逃走,杜洪趁机夺取鄂州,自称武昌军节度留后。
为了替朝廷保住鄂岳,崔绍病逝的头天晚上都还在视察牙军,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,牙将出身的杜洪却当了个乱臣贼子,不但驱逐刺史,还放肆自立为武昌军节度留后。
陈可伊和崔绍关系那么近,看到曾为崔绍牙将的杜洪如此胡作非为,哪能不反感?杜洪三五回请客,都被陈可伊拒绝,今晚杜洪设宴招待鄂岳文武重臣,亲自唱戏,诗酒相和,又命人去请陈可伊来做客,不料陈可伊大发雷霆,痛斥杜洪行为非人臣举动,一顿夹七夹八,骂得诣者找不着北。
这起闹剧的动静不小,鄂州人尽皆知。
得不到主公红人的承认,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。
奈何陈可伊名望极高,非是寻常女子,跟崔绍也关系特殊,杜洪为了立德,为了立名,又不好拿陈可伊怎么样,只能依旧好言好语,照例供给钱粮用度,生生把气憋在心里,谁料今日座下宾客有从外地来的,不知道此中过节,拍马屁不成,反倒拍到了马蹄上,弄得杜洪极为尴尬。
鄂岳风雅,文人武夫都好吟诗听曲,杜洪为了笼络人心,便把自己为娼时最擅长的两首诗挑出来唱,可哪里想到会有人无心之下,拿出才痛骂他是乱臣贼子的陈可伊来拍马屁,不过杜洪虽然不爽,面上却不好表露,边上幕僚忙举杯道:“留后风流有名,我等各司其职,平日分散各地难得相聚,更难欣赏留后的妙歌雅乐,来来来,为留后的抬爱,再满饮此杯!”
杜洪也就坡下驴,举起了酒杯。
今天在座的各位,是武昌幕府判官仇恩嗣、节度推官杨至连、书记刘乙珍、岳州刺史许通、杜洪女婿卢文越、都知兵马使汤迟廉、土团牙将谢昌、狎牙左梨等十数位文武高官。
至于聚会目的,当然很清楚了。
在这个年头,跟朝廷对着干是一桩高回报事业,但高收益往往伴生高风险,为了让这些鄂岳高官跟随自己追求高收益,那就要让他们相信自己,相信自己有抵御高风险的能力。
想要让下面的人跟着自己混,单是嘴上画大饼还不够,杜洪今晚请这些跟他走得近的军政要员来此,最终目的当然也是封官许愿了,然后加油打气,相信一定可以让朝廷屈服。
杜洪这两年是志得意满,从一介娼妓混到武昌军节度留后,算是一出传奇故事了,只是偶尔会在陈可伊那边受到唾弃辱骂打击,当下被府中文武这么一恭维,心情顿时好了许多。
来人也都得偿所望,心情极是舒畅。
丝竹乱耳,美人夺目,直到深夜,众人才醺醺散去,判官仇恩嗣是杜洪府上常客,宴毕后并未随众人一道离去,他是杜洪的左膀,杜洪的所思所作所欲,仇恩嗣如何不知,见杜洪志得意满,遂警示道:“杨复恭、李茂贞、王建、韩建谋反坐诛,杀得人头滚滚,牵连上万人,去岁各镇节帅也纷纷遣使入朝觐见天子,鄂岳可没派人进京朝圣啊,如果天子记恨,恐怕不会下制册封您为镇帅了。”
杜洪正在卸妆,听仇恩嗣这么说,就让婢女退下。
仇恩嗣凝重道:“当今天子非善,不可不防,还是恭敬些好。”
杜洪不屑一笑,摆手道:“山高皇帝远,鄂岳有兵有粮,有天险盟友,小皇帝能奈我何?顶多夺我官职,派兵来攻,当初老皇帝也定了吴少诚死罪,调集大军围剿,结果怎么样?还不是靠韦皋那老不死的斡旋,乖乖复了吴少诚官职?咱们只要据守一年半载,再请钟传和朱全忠上表给朝廷一个面子,保管小皇帝还是要下制承认,那时鄂岳就是咱们的天下了。”
仇恩嗣摇头道:“王建拥兵十万尚且败亡,公凭何信誓旦旦?”
杜洪反问道:“西川能跟鄂岳比吗?”
妻子袁氏闻言,也笑呵呵道:“看来鄂岳真姓杜了。”
仇恩嗣皱眉道:“朝廷威严大振,我料皇帝不会轻易让出鄂岳。”
杜洪大笑道:“老兄真是个厚道人啊,不过某已经以武昌军留后的名义,进表长安请封节度使,武昌军留后是先帝给我的,谅小皇帝也不敢不给节度使,他要是敢不给,我自己当就好。”
仇恩嗣叹气道:“皇帝已经废除了武昌军节度使,又召主公入朝为给事中,改任杨守亮为鄂岳观察使,明摆着是要杨守亮接替您,如今杨守亮已在赴任路上,主公打算怎么办?”
“杀了不就得了?”
“皇帝只要敢派人来,派一个我杀一个。”
嘶,这很有杜洪特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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